李鑑瑞
第五任
第十屆理事長

  一九四八年春天,國共內戰方殷,國民政府節節敗退,豫南和鄂北很多縣市相繼淪陷,故鄉棗陽亦不例外,在此情況下,各級學校停課,學生各自東西,混亂局面猶如世界末日。經和家父商量,決定離家遠行,目的地武漢,於是在一個黎明的早上,兄妹們還在睡夢中,我帶著簡單的行囊,辭別了雙親,輾轉抵達武漢,為了生活和學業,於是申請進入國立臨時第二中學,當時臨中專門為了收容淪陷區的學生而設立,好像難民收容所;嚴格說,也談不上什麼讀書,混了不到半年,武漢也岌岌可危,當時政府在武漢招收海軍學兵,錄取後送往江蘇江陰受訓,畢業後分發上船,在此情況下別無選擇,我也毅然決然的投身響應,於是在一九四九年春天乘船到台灣,就這樣在海軍一轉眼消磨了十六年黃金歲月,十六年來,由於受到了種種不合理的限制,因此一無所成。好不容易掙脫桎梏後,再從廢墟裡掙扎站起來的時候,人生最寶貴的光陰已經逝去,而後拖著疲憊的身軀,還能有什麼作為?在貧窮和飢寒交迫窘境中掙扎苟活,營營役役,何其艱辛,那時只求溫飽,幾乎使人不敢言志。
人類從誕生的那一刻起,便開始尋找存在的意義,探索合理的生存。又怎樣才能找到生命的出路?在焦慮、困惑、茫然中面對現實,順其自然,是福是禍,聽天由命。莊子說:人在最為清醒的時候,方才知道他自也一場大夢。

   我在台灣為了求生,也曾試圖涉獵不少行業,例如在一九六八年創立台灣第一家免洗筷子工廠,所生產的筷子,全部銷往日本,因為當時在台灣生活水準和消費觀念還不能接受這種消費型態。三年後台灣市場才普遍接受免洗筷子的觀念,於是免洗筷子工廠如雨後春筍,相繼出現,所獲利潤已大不如前,而且競爭激烈,於是在經營五年後,脫手轉讓給別人,而結束此一事業。

   一九七三年適逢世界性石油危機,台灣工商業受到衝擊,政府為了振衷起敝,於是舉辦全國第一屆國際性工商展覽,展覽場地也就是在現在的喜來登大飯店原址,當時我已經在一年前創立了天壇傢俱裝飾公司,於是我以該公司名義申請租借了兩個攤位,訓練了八位年輕貌美的小姐,作為現場解說員,在八位解說員中有擅長英語的、有日語的,有法語的,在那一次商展會中,我接到了不少外國訂單,其中有一位法國客戶,讓我賺了不少錢。那位法國客戶特別欣賞我的潑漆畫傢俱。潑漆畫是我自己獨創的,我的潑漆畫早於張大千的潑墨畫十年以上,我常常開玩笑的說:是不是張大千看了我的潑漆畫之後才有潑墨畫的靈感呢?我的潑漆畫是當今世界上獨一無二的,至今無出其右。不過我向來沒有單獨賣過一幅畫。我將畫面的美感融於設計的傢俱之中,再透過壓克力的折光效果來表現它的立體感。因此我常常在想我要用一種新的構思來奪人所愛,說來很簡單,我的潑漆畫是利用機械的離心力而不規則的放射出去,色彩繽紛,交織成一幅不可預知的畫面,活潑生動而自然。

   一九八三年冬天,我邀約香港兩位友人,陪我一起去北京和石家莊藥廠談判簽約事宜,我要代理該廠出產的一種新型抗生素,「林可徽素」(LINCOMYCIN),當時大陸剛開放與世界貿易通商,尤其歡迎台灣同胞回國投資,香港友人告訴我,石家莊藥廠也能製造生產「林可徽素」原料不讓美國獨有,問我要不要作台灣區總代理,我知道美國普強藥廠的LINCOMYCIN在台灣享有十年的專利權,自上市六年以來已經賺了將近三十億台幣,我立刻決定請其陪我前往北京。香港當時是英國殖民地,以他的身份去北京當然無所謂,但對我而言確是一次莫的挑戰,當時台灣還是戒嚴時期,對我來說實在太嚴肅了,幾經考慮之後,我還是決定前往北京,在去北京之前,我先去香港中共駐香港新華社,請其安排去大陸各地行程以及和我談判的對手,當我乘火車抵達北京車站時,北京外貿部以及對台統戰部已經派了他們的處長及秘書長,牽領六位部屬在北京車站列隊歡迎。當即安排住宿飯店以及談判事宜,我在北京一共住了六天,一切行程及食宿全部免費招待,並以紅旗牌禮車載我們參觀遊覽北京各風景區,司機告訴我,當年毛主席也曾經坐過這部車。歡迎北京後,我請有關單位順道安排我返回棗陽老家探親,回到棗陽後,為了表達歡迎之意,還特別唱了一台地方戲給我看,我雖然是台灣第一個也是最早回棗陽探親的人,但所遺憾的是父母親已經離我而去了。為了林可徽素在台灣上市銷售,事先必須取得衛生署核准銷售的執照,花了一年時間才領到執照,也確實費了不少功夫。四年後台灣很多藥廠相繼產製林可徽素,原因是美國普強的專利權已經過期,因此市場已成戰國時代,無利可圖,此時我也結束這項業務。

   一九八九年我和幾位朋友集資貳佰伍拾萬美元去武漢投資觀光事業,成立凱撒大飯店,地點選在漢口市解放大道青少年宮大間口左邊公園內臨馬路的地方,平地起高樓,為了蓋大樓,砍掉一百多棵大樹,當時計劃在樓下經營類似麥當勞的速食炸雞,樓上經營夜總會,因此特別央請台灣香雞城的陳董事長,陪我去武漢規劃動線。後因建築規模太大,資金不夠,又增資貳佰伍拾萬美元,合計伍佰萬美元,開張後聲名大噪,於是引起地方上不良份子的覬覦。該不法組織以偽造假證照假合約,私刻印章,勾結銀行高階人員,貸款朋分。連我們棗陽的一家金融機構也牽扯進去,據說這家銀行的副主管因此跳樓畏罪自殺。後來事情越鬧越大。那些黑道勢力延伸到司法人員,政界高階以及執法的治安機關,事情鬧得滿城風雨,成為武漢的大新聞,後來事情透過關係鬧到中央,據說黑道主犯已經畏罪逃往美國,至今仍不敢回國。
一九九一年與朋友合資成亞太直升機航空公司,該航空公司原名龍翔航空,因故經台北地方法院拍賣,由我出面代表向法陽參與競標,得標後改名亞太航空。亞太航空的主要業務是空中吊掛,高山鐵塔的電纜礙子清掃,空中緊急醫療救護,英文簡稱EMS,包機空拍,高山器材運送,中油海上運輸送(探油平台運輸,海上鑽探船岸間運輸),以及工商包機等。

   我和公司決策人員也曾組團去大陸湖北武漢考察,在當時武漢市長的援引下,我們企圖和武漢航空合作拓展華中航空事業,後因種種法令限制而作罷。

   在今天高度工商業的社會裡,若沒有大量資金,沒有強力的背景,沒有超人的能力,是很難生存的。一般人之所以能隨波逐流,除了勞力和不過爾爾的技能換取溫飽之外,多數人在長期的恐懼和不安之下,撿拾一點蠅頭小利,寄生苟活。

   生意的本質是千變萬代的,生意人要有應變的能力與機智,這和學位文憑沒有絕對的關係,膽識與氣魄本是掌握時代趨勢最重要的,只要能掌握趨勢的人,才能掌握先機,創造機會。不過有一個基本原則是不變的,那就是當你和別人發生「得與失」的關係時,你應該先放棄「得」而選擇「失」,因為你不計較「失」,爾後你才有「得」。這個哲理正如《道德經》所說;「聖人後其身而身先,外其身而身存」。又說「上善若水,水善利萬物而不爭,處眾生之所惡而不辭,故幾於道」,生意經就是這樣微妙,只可會意,不可言傳,也就是說:做生意像流水一樣,無所不至,故不爭善名,亦不嫌惡境,不計其功,不貪近利。其實做生意沒有一定的公式,但必須要懂得「趁虛而入,因勢而出」。老子《道德經》就特別提到「反者道之動,弱者道之用」這兩句話。如果運用在商場上,妙不可言。大自然的規律是「物極必反」,任何物價漲到最高價位或跌到最低價位時,一定會反彈。當大家一窩蜂追求某一種利益時,那種利益很快就會衰敗。「弱者道之用」,在商場上利用消費者弱點去賺錢去經營,是最有機會的,什麼是消費者的弱點?例如:父母望子成龍,女生愛美,減肥,美白,豐胸,都是人類的弱點。追求時髦、趕潮流、虛榮心,大抵人生各圖快樂,這都是人的弱點。因此,攻其弱處,取以為用。其實這種經營法則和春秋時期的陶朱公(范蠡)的營商經典一樣,那就是「人取我予,人予我取」。

  生命如蜉蝣,時刻擺盪在生死之間,人生須臾,時光飛逝,回憶往事,自身所背負的傷痛與哀愁,則是一連串難以言喻的滄桑歲月。